
(photo via cc Flickr user KeangPeng)
「這世界有很多事情本來就是徒勞無功的啊!」
這句話,可以總結大部份人的學界生涯。
記得中學時期,籃球隊的訓練一週一次,我們嫌不夠,放學幾乎每天都與籃球為伴,到街場鬥波鍛鍊球技和對外人的心理質素。隊友還嫌不夠,大家就約好所有人同時請病假中午到外面打球。
隊上的得分後衛比較沒種請假,我這後備便順理成章的和正選們東征西討。身為後備界的第一把交椅,為彌補自己特別笨拙的身手,練得也是特別勤勞。打球除了球技,身體質素亦主導了成敗,我球技不佳,還有三個致命缺點:唔夠快、無速度和跑得慢。
我從來沒試過一百米能跑到十五秒內,總之就是先天性鈍胎。沒長到六呎高的我,一直希望能找到屬於自己的武器,我開始苦練三分球,每天晚上強迫自己投進五十個三分才能回家,練了兩星期,終於能有小成,隔天就是學界籃球比賽了。
第一場就對上精英賽的傳統強隊,隊友們都大嘆流年不利,對我來說卻分別不大,這好像湘北不論對山王還是翔陽也好,你有見過木暮同學因此而緊張的嗎?
能出場就偷笑了。
對方學校一大堆來看球的,一整列由握手位到山頂位都坐無虛席,我自己一個坐在不遠處孤獨的等出場機會,正當我納悶對方會不會喊出「進攻進攻翔陽,奪標奪標翔陽」等的口號,球賽經已開始。
果然,值得慶賀的是實力太過懸殊,太不緊湊,以致對方連口號都沒喊出來,第一節末已經輸二十分,成功締造了第二節還未開始已經進入垃圾時間的珍貴記錄。隊友面面相覷,思前想後,最後還是決定讓我上場緩衝一下。
畢竟要場上五個人被虐足四十分鐘實在太不人道了。
只見對面也換上了後備,聽隊友說對面的後備大部份也是Nike League的成員,所以我們也很順理成章的在第二節尾共輸了四十五分,可惜的是對面已經沒有更弱的球員了。這種差距就算對面把人全換了開放給觀眾同樂,我們也不見得能在完場前追上。
但,意外就是意料之外,隊友竟在此時在籃底抄到球了。
我反射性全速往前直奔,高聲喊道:「比我!」隊友一個長傳到我手中,我前面只有一個人,比我高半個頭,他直退到罰球線左右防範我上籃。殊不知我在三分線就直接拔起來跳投!
戲劇拍攝手法來說,這時應該是個超慢動作,同時我回想起苦練的歲月和旁人的訕笑,也許還有晴子小姐的身影若隱若現的說「你喜歡籃球嗎?」
但我只記得整個動作完成得很流暢,球從我指尖離手時,就憑我兩星期射超過兩千球三分球,手感告訴我投籃會進──如果沒被蓋掉的話。
但事實上,對手站在罰球線,本是一個往後移動的慣性,瞬間轉換重心,踏前步半跳起還能把我的投籃封出界外。我整個怔住,這封蓋還附送一個少年陰影。
「哇……快攻射三分……你落場冷靜下先。」隊友拍拍我的肩膀,說剛才我大喊,嚇到場邊的女孩飲料掉到地上,而我快攻三分還被蓋掉,則讓場邊隊友口中的寶礦力全笑噴到地板上去。
總之叫我冷靜點,先穩住高亢的情緒,順便負起責任,到便利店買些能量飲品。
時光荏苒,這一冷就是十年,當屆我沒再出場,次年我不打了。許多年後,道聽途說,那蓋我火鍋的後備打進了香港甲二聯賽,居然還是當後備。
人說學界是英雄地,於大多數人來說,學界更像是狗熊塚。不論投放多少心機,你總會在場上發現兩種人:比你努力的人,或是比你更有才華的人。
自家學校的小明,來到學界層面,很可能只是別家學校小明的陪跑員;自家學校的美斯,在別家學校的眼裡可能拿來守球門都嫌沒腳法。用幾千幾萬人的汗水,烘托出最強大的明日之星,但大家依然全情投入。
青春是盲目衝撞的過程,多巴胺是若干年後揮發出來的副產品。人大了,學會趨吉避凶,再沒機會做出越級挑戰的蠢事,也再不會為沒有結果的東西死練到底,只為了比賽中能投出最美的弧線。
努力、單純和熱血,夾雜成各人專屬的狂想曲,讓徒勞無功的事,今日回頭看,還是覺得格外可貴。
時至今日,我還是覺得那球如果沒蓋到,絕對會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