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歲女童色情寫真問題,牽涉重大,它首先是一個人類如何看待自己和文本(客體)的問題。性解放派說,低炒底褲、嘴角一滴白色雪糕都好,寫真不淫,是觀者淫。
這就是後現代流行的「作者已死」論。這些與眾不同、超凡入聖的先鋒派,不認為寫真有任何本質(淫或不淫)可言,一切只是觀者賦予意義。因此,先鋒派用作者已死論,加上「擴闊小朋友的性慾想像」,令世上不再有淫與不淫的標準,萬法唯心,絕對主觀。
這就是講求主體絕對的後現代,客觀涉及標準,而標準是對個體的壓迫,那麼我們為了解放,就不能相信世上有標準,有客觀,世界陷入無明,如葉寶琳所言,陷入沒有誰比誰更高尚,就無有壓迫,大家的個體就得以伸張,每個人都用自己的絕對主觀,以小敘事得到勝利。
這就是後現代那些文化人、文化研究的百年底子:既然一本書、一本寫真,作者的意圖往往與讀者所理解的產生誤差,他們就乾脆放棄理解真實,不再相信世界有真實,開始高呼「只有誤解,沒有理解」,「誤解是一種理解」,他們的進路是,棄絕了文本、上帝、現實、客觀和標準,只剩下「我」作為主體。
這是一百年前尼采種下的解構風潮:「沒有事實,只有解釋。」因此寫真集怎麼拍,都沒有淫與不淫,我解釋它是就是,解釋它不是就不是,沒有真理。
這就是文化人喜歡換位思考、「多角度觀察」的哲學根源:一切只是詮釋,外面不存在「實有」和現實,人類為所欲為,無善無惡,聖邪不過人念。這些無所相信,只相信「非與瓦解」的人,多數認為自己超凡而出世。
《獨媒》和《立場新聞》用編輯選擇的權力,來支持拆解標準和探索兒童「性慾可能性」的文章,相當可憐,因為《墳場新聞》搞了聯署,要做衛道之士,那麼先鋒派、解放派就要「敵人支持我反對」。這麼一班佔據了論述權力的人,今日只能跟著別人的議題設定白忙。
而《明報》這張惡毒的報紙則更造作和嘔心,拿甚麼西人前衛兒童攝影來說事,裝摸作樣,如果署名論者正正經經主張和討論戀童合理性以及提倡放寬社會風俗,那也是「實」的討論,因為他是支持絕對的「性小眾」平權;然而像《明報》這種處理,既不支持也不反對,推說「擴闊想像」,其實就是典型的虛無主義——咁睇又得,咁睇亦得,為之「多角度思考」。
這堆佔據學院、社運界、政界、輿論界的虛無黨。老實說,如果《明報》社論支持探討童戀禁忌,反而是個漢子;鬼鬼崇崇搞甚麼中外對比,猶抱琵琶、遮遮掩掩像個梁文道的模樣,我不知道《明報》的記者編輯對自己在一家為質疑而質疑,質疑到連戀童都要「擴闊想像」,但又自稱報界良心、公信力曾經第一的報館,是作何感想。
你們不要以為,女童寫真集就只是關係寫集真,對於「真實」的信任和懷疑,一旦過了臨界點,世界真有一日成了無善無惡;患知識病的文人在公共領域傳播的,不是明智,不是定見,不是新知,而是忖測紛紜、無可無不可,對真實和標準的犬儒和鄙視。
鉛水有甚麼問題?超不超標,標準是誰定?憑甚麼聯合國就是對?沒有民主,有甚麼問題?「民主」只是歐美的霸權論述,為甚麼我們不擴闊對政治制度的想像?六四屠殺為甚麼又是十惡不赦?為甚麼我們不能創新一點,用北京填鴨的興衰枇探討六四事件?
世界不再有定見,世界將會瓦解。在暴政面前,在豢養一班法學家(詭辯家)的暴政面前,放下客觀、放下真實、放下本質,甚麼也不相信的人,能有甚麼抵抗力?人類殺死了上帝,之後他們自殺了,只有暴政得到勝利。哲學的故事講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