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蝴蝶攝
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香港人，無錢讀私校直資國際學校，少不免要被這個城市的教育制度蹂躪十數載。而我老母，同好多香港阿媽一樣，唔知點解都係覺得自己個仔係人中之龍，將一定係律師醫生做官或做黑心商人嘅材料。於是佢密謀係我小四時，將我由一間西灣河的街坊小學轉去港島名牌學校。而我人生嘅噩夢，就由呢一年開始。
間名校功課多到仆街不特止，最攞膽其實係班同學。由於本人細個係走內斂唔出聲路線，仲要係隻天外飛仙黎插班，於是經常被同班的男同學恰，我到現在都記得班房裡被人扔被人推被人取笑嘅日子。而我好相信，呢班男仔點解會咁做，好大原因都係因為佢地都有個心理變態嘅阿媽。屋企積積埋埋嘅情緒無出口，就唯有發洩係同學身上啦。
點難捱都好，都叫捱到小六。揭完又揭本升中指南之後，我疊埋心水要入一間普通男女中文中學。講就咁講！我阿媽以前響大陸教書架，梗係同佢祖國一樣，話就話俾我揀，最後就篩剩啲名校呀英文中學呀咁囉。不過自己知自己事，我平時考試都係一條下游掙扎嘅小魚毛，英中？賄賂埋個校長都唔受我玩啦。
抱住應該唔會咁好彩輪到我嘅心態，終於到派位的日子。我再一次，感受到咩叫連個天都唔中意我。因為佢竟然真係派左（我阿媽嘅）第一志願：一間名過馬國明嘅英文！男校！俾我！我好想好似某男演員咁掩面再仰天長嘯──點解？！！我做左咩陰質野？？點解要咁玩鳩我？？
於是，我嘅噩夢又持續多五年。話說我讀書真係無咩天分，所以自從入左去讀書，我呀媽就逼我補英文補數學補中文乜柒都補一餐，但仍然係年年墊底考包尾。如是者我渡過左幾年零自信嘅生活，加上身邊有大量勢利兼白鴿眼嘅同學，所以有時候我返學前，真係壓力大到會匿埋係被竇，喊完先躝去學校。當時我人生最大嘅目標就係盡快畢業，可以永遠逃離香港教育制度，逃離呢個扭曲人性嘅監獄。
人生總是諷刺的，會考完好多年之後，我兜兜轉轉做左教書佬。我唔知道到底呢十年中小學生涯到底影響左我幾多，但當我面對眼前班十幾歲嘅年輕人的時候，對於教育，我又領略到一啲新意義。
我工作的地方同普通中學有些少不一樣，實際上佢係香港少數職業訓練學校之一。又或者膚淺啲黎講，係大部分「讀唔成書」嘅學生先會去讀嘅學校。好多朋友會問，咁係咪好多飛仔黑社會MK仔食煙打交架？坦白講，都真係唔少，我上堂時兩個仔互相車凳大打出手都發生過。不過其實當中好多人比所謂名校出身嘅人都要正直善良有禮貌好多，最起碼唔會無料扮四條串柒柒先。
係決定要教書之後，我思考左好耐到底我應該係班房扮演一個咩角色。我睇唔透。我只係知道我唔想好似我以前啲阿sir搣時咁，做本人肉字典或者文法書就算。而係一年之後，我好感激班學生教識我一啲好重要嘅道理。
1. 聆聽的藝術
教書，好多時就係一個得你講無人講嘅職業。做得耐，就好容易變左柯打菲傭做野咁，嗱好快趣做練習喇溫書喇作文喇煮飯喇洗衫喇……所以為左唔好悶親大家悶親自己，無論幾忙都好，我每堂都一定抽十五分鐘同班仔女吹下水，了解下佢地生活。
久而久之，學生就開始主動會分享各種奇難雜症，感情煩惱當然老是常出現，仲有工作家庭甚至屋企點樣殺小強都會攞出黎討論。吹水對學習英文有無幫助我唔敢講，不過就絕對係一個建立互信的基本步。例如好多同工唔知咩係Instagram 或高登，上堂只會叫學生唔好上網睇電話，但你有無了解而家啲學生中意咩先？我覺得有時教書好似做騷，要與時並進，走係潮流嘅啄啄。你連班觀眾平時睇開咩都唔知，仲日日做歡樂今宵咁做，俾我都嗌回水啦。
聆聽，查實都係一種藝術。聽完，要俾反應，最好大家一齊討論一齊解決，甚至融入埋教材就高手喇。一旦同學生建立到互相尊重，互相信任嘅關係，之後無論講書定追功課都爽手好多啦。
2. 大家都係分享者
個人就好少稱呼自己職業做「老師」，頂多係教英文嘅教書佬。因為老師呢個朵總係有太多莫名其妙嘅道德規範，講句What the fuck都俾人追擊屌到上天花板。喂我講書啫，唔係黎見工做聖母呀。
我更加相信嘅係，係學習過程中，課室入面每一個人都係分享者。當我分享語文知識嘅時候，學生應該可以質疑發問再自己查找答案，唔一定我話點就點。同樣地，我亦都係班學生身上學習到好多新知識。例如我有學生好喜歡動漫同cosplay，佢地經常可以分享關於漫畫嘅知識俾我，又或cosplay啲假髮大眼仔可以邊度買。我然後就可以食住條水講下生字，原來動畫係叫animation乜乜乜。
我好喜歡一個成語叫「教學相長」，係互相分享嘅過程入面，所有人都袋到啲東西返屋企。回想轉頭，我自己中學年代嘅學科知識都已經還返晒俾人，唯一記得係中二中文科阿蛇同我地講過「小狗懶擦鞋」到底有乜用處，受用至今。我都唔期望班友會記得乜野叫past tense，但如果有人因為上堂而對學習同思考增加少少興趣，都算功德無量丫。
3. 讀書唔係唯一出路
香港係一個好奇怪嘅社會，大部分人都覺得（被灌輸）只有讀好多書先有機會向上流動。每日我都見到好多學生唔擅長讀書，卻被逼勉強讀自己無興趣嘅東西，而浪費左好多青春。呢個層面上，我好認同李天命先生所講，教育應該著重第一語言同思考方法，至於其他知識應該由學生自由選擇讀到咩程度。講真，如果你唔係打算讀上去或者做研究，規定全世界學微積分三角函數既意義係邊度？
呢個世界，唔係每個人都識得讀書技巧，但我好相信每一個人都一定有過人之處。所以，教書唔單止係傳授課本知識咁簡單，最重要其實係幫助學生發掘佢地嘅長處同優點。我曾經遇過一班學生，讀書唔好但夾band玩音樂玩得好出色，非常上得檯面。我可以幫助嘅除左搭下路之外，就係鼓勵佢地千祈唔好放棄，如果有決心的話，就專心一路向前行啦。我唔知呢番說話對佢地有咩作用，但有太多人因為現實同社會規範而放棄自己嘅目標，到幾十年後望返轉頭先後悔。
如果佢地只可能袋一樣野返屋企，我希望係對自己未來嘅創意同想像力，肯堅持自己所相信的，其實已經贏左一半。
做教育，我真係仲初哥過初哥哥。可能好多同工都未必認同呢篇文章，現實環境都好難令我地可以關注到每一個人嘅需要。但係響而家呢個越來越荒謬同不公義嘅社會，我希望下一代都能夠學習點樣對抗強權同社會灌輸嘅歪理，然後重新想像同建構我地城市嘅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