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oto via cc Flickr user @Fips）
小龍的頭殼很硬，因為他從小被人家欺負。
他個子長得矮，不擅詞令，五官又不好看，同學們經常拿他來玩，捏他手臂、在座椅上放圖釘，把他的頭壓在洗手盥浸個二十秒，都算不上甚麼，他最怕別人打他的臉。
臉龐傷了，就很難跟媽媽交待。
但小龍還是經常被打，直到有一天，他翻到一本漫畫，內容寫著：「低層次的比武經常早早分出勝負，因為不懂得保護人體的中線，要害大多都在中線之上。」自此他學會了雙手舉高，壓低頭顱，只讓人家打他的前額和頭頂。
所以他的頭殼很硬。
受惠於小龍強大而堅硬的頭殼，他每天都可以開開心心的和媽媽吃晚飯，媽媽不知道他的委屈，小龍也覺得沒差。
生活嘛，就是甜酸苦辣各有一些，受得起才是真男人。俗話說：大肚能容天下難容之事，他肚腩也不小，應要有同等肚量。
日子就這樣將就的過，有一天，班上某個流氓同學忽然叫小龍到廁所去，小龍以為又是一般的挨揍日子，忍一忍，事情就過去了。
小龍直接擺好防守姿勢，冷不防對方瞬間踏前，弓身一個上勾拳，轟中小龍下顎，猛烈的衝擊使小龍一陣暈眩，痛得他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臼齒，他還咬破了自己的下唇，流血了。
流血的話，再也暪不了媽媽。
然後小龍就開始擔心，既然不用再顧慮媽媽，讓怒氣主宰自己，全力施為，他很怕會殺了對方，揍他的人是個胖子，賤肉橫生，不會唸書，還慣於欺凌弱小，沒教養的小孩，於社會也是毫無益處。
小龍渾掌成盾，堪堪擋了胖子一拳，攤掌還擊，直取胖子的心窩，小龍喝道：「見龍在田！」
對方紋絲不動，小龍心忖：你不動自是最好不過，想當年郭大俠轟樹，掌勁內斂之下，樹身還不是一動不動？我這招鐵定是使對了。
還未待到掌勁爆發，胖子一拳揍在小龍的鼻子上，一打就打出鼻血來。小龍急退兩步，重整態勢，腦海想的卻是媽媽今晚會問他：「怎麼跟人家打起來呢？哎喲都流血了………」他還想到媽媽一邊拿著紙巾一邊拿著熟雞蛋為他抹血止痛，將會很狼狽。
掌勁還是沒有爆發出來，小龍只好變招，掌影紛飛，拍出九虛一實，正是黃藥師黃島主的落英神劍掌。胖子冷笑一聲，平實的擊出拳頭，又中了小龍的人中，血如泉湧，感到鼻子嘴巴都快被打歪了。
媽媽今晚一定很擔心。
不過他是個男子漢，這些事忍著點，很快就過去了。小龍弓下身子，左右挪動，盡量改變受擊點，每個地方都被打一拳，比起同一個地方被揍很多次，感覺沒那麼痛。
「還手？」胖子一個巴掌甩到小龍的臉上，極盡侮辱。
「……」小龍已經痛得不敢回話。
「你倒是講話呀？」又一個巴掌。
小龍想：老天爺玩夠了吧？我打不過，便忍一個學期了，都沒人來管，沒皇法也罷了，總要有個大俠適時出現，救我於水深火熱當中吧？怎麼還不來？這樣打不死也半條人命了。
然後他由郭靖黃蓉楊過張無忌，唸到楚留香李尋歡陸小鳳西門吹雪，都沒半個人來，他才知道，現實世界是沒有英雄大俠的。胖子現在還好好的在揍他，「見龍在田」的掌勁會轟爆這胖子的五臟六腑，大概也是假的。
小龍沒有楚香帥的輕功，跑不過胖子，他很怕跑的時候被別人揪著頭髮來打，所以他沒跑，直接等胖子打爽了就算。
鼻血還一直在滴，滴在廁所的地板上，量多幾乎可以寫字。
「你媽怎生得你這麼矮呀，一個正拳就到你頭殼了，太方便了吧，哈哈。」胖子知道自己佔盡上風，盡情逞口舌之快。
「對，我的頭殼很耐打……」小龍自嘲，同時有種莫名的悲憤。
「對耶！」胖子雙手不停，還是一直往下揍。
「還很好吃。」小龍發起狠勁，一個頭搥直往胖子的嘴唇撞去，基於他的頭殼真的很硬，胖子上排門牙剝落。
胖子這一驚非同小可，慌忙吐出口中的異物，發覺真的是他的門牙，下一剎那，小龍一手拍走他手上的牙齒。
胖子想去撿，小龍從後把他推倒，騎在他的身上。小龍拾起胖子的門牙，面容像個嗜殺的狂魔，冷冷道：「吞下去。」
胖子還在猶豫，小龍直接把牙齒塞往胖子嘴巴，後者合緊嘴巴，抵死不從。
「很好，繼續堅持。」小龍被虐待慣了，很清楚怎樣會令人最痛苦，他直接掐住胖子的喉嚨，讓後者不得不張開嘴巴。
「吞下去！」小龍失控地大叫，門牙終於放進胖子的嘴巴，另一隻掐住喉嚨的手還不斷加勁，胖子更加吞不掉了。
胖子不能呼吸，又被門牙塞住，甚為痛苦，只能發出怪異的嘶聲，小龍覺得，敢打到別人頭破血流，還對別人父母出言不遜，這種生死之間的覺悟應該要有吧？
但看來沒有人認同他的想法，一堆老師衝追來分開他們，同時報了警。
第二天，小龍的媽媽回校哀求了許久，小龍的課業成績又很好，老師看在胖子先出手的份上，也請求警方銷案。
然後小龍回到課室，變成了人人口中的瘋子。
當晚回家，看到媽媽憐惜地為他處理傷口，小龍心裡感激，禁不住說：「媽，對不起……」
「我沒能讓他吞掉自己的門牙。」
於是他真的瘋了。